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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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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何零露多少有點咄咄逼人的態度, 顧炎在訝異中略微頓了下,才說:“我麽,帶小孩兒啊, 不然呢?”

他按著何零露肩護著她站好,這才把她松開, 像是沒料到她也會在這兒的倒打一耙:“你又怎麽會在這兒?”

何零露起初沒反應過來, 說:“我也是帶小孩兒啊,不是跟你說過我在做家教,你不是連他名字都知道……”

何零露突然停住,想了想:“其實你知道我在這兒?”

顧炎沒正面回應,只是直直盯著她看了兩秒, 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:“別啰裏啰嗦的, 鞋呢?”

“哦。”何零露心情頓時明朗不少,蹲下去開櫃子的時候, 忍不住揚起唇角。

她特地從鞋櫃裏拿了最新的男式拖鞋給他, 又取了雙女式的,預備給剛剛直接光腳進來的聞櫻。

顧炎換好鞋看見了, 從她手上接過來, 向著聞櫻方向走。

客廳裏, 聞櫻正往長桌上拿書和試卷, 魔王則懶懶躺倒在一邊椅子上玩手機。

她又是穿著校服, 白色襯衫藏青短裙,一看就有熨過,筆挺布料上連一個亂褶也沒有。兩條直而勻稱的腿如蔥段, 穿著白邊黑襪的兩只腳很隨意地交疊著。

站在清早柔和的陽光裏, 她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女。

顧炎把拖鞋丟到她腳邊, 語氣說不上來是熱還是冷:“鞋子穿起來。像什麽樣子, 到別人家裏也光著腳。”

聞櫻往他方向乜了眼,沒吱聲,很聽話地趿上鞋。

顧炎歪頭看著,又不滿意的:“餵,穿反了啊。”然後不等她有所反應,主動蹲下來幫她把鞋子調了個個,再看她把鞋穿好才起來。

聞櫻很是習慣,習慣到連“謝謝”也沒說,還勾著腳踢了踢身後椅子。顧炎立刻就知道她想法地把椅子往她身後拖了下,聞櫻便很安穩地坐了下來。

“秦烈。”聞櫻點點桌子。

秦烈頭也不擡,扒著手機:“喊勞資幹嘛。”

聞櫻說:“訂正試卷了。”

秦烈繼續扒著手機:“哦,開始唄。”

聞櫻並不惱:“秦烈,你知道我哥是幹嘛的嗎?”

秦烈:“不感興趣。”

聞櫻說:“他是警察呢。”

秦烈冷嗤:“幹嘛,警察了不起啊,不聽你的是會被扁嗎?”

聞櫻淺笑:“不會哦,但如果你乖乖聽我的,我可以讓你看看他的槍哦。”

秦烈:“……”

顧炎:“……”

秦烈拿舌頭抵著牙,眼神放空,似乎在想什麽的樣子。片刻,把手機往桌上一拍,抖著二郎腿向聞櫻:“那開始吧。”

顧炎:“……”

何零露:“……”

聞櫻看起來軟軟綿綿的,倒真還有幾`把刷子。何零露原本做好了這一天雞飛狗跳的準備,誰能想到她不過簡單幾句就把秦烈訓得服服帖帖。

當然,同樣被訓得服服帖帖的還有其他人。

何零露看著端坐一邊如綠葉襯托鮮花、騎士守衛公舉、眾星手捧明月的顧炎,方才那點本就孱弱的小歡欣早就跑到九霄雲外。

正咬著牙根呢,對面魔王突然沒眼力見地來了句:“何零露,你別光在那傻站著啊,去切點水果,我想吃西瓜了。”

“……”何零露正愁沒地方發洩,冷不丁有魔王打破平衡,就如同撞上槍口似的,她一陣突突:“想吃自己切去,我是你家教,不是你傭人!”

不僅嫌他說話難聽,看他那麽癱著也覺得礙眼,走過去用力拽上他胳膊,幾乎把他整個提起來:“大小夥子了,怎麽還是坐沒坐樣!”

別說跟要板挺直的聞櫻比了,就連一貫坐姿閑散的顧炎都比他端正。

何零露看看魔王,再看看他倆,突然理解了賈父看見賈寶玉和賈環時矛盾的心情,寶玉這混世魔王是不太行,但跟委蕤卑俗的賈環比起來,那真是好到不知道哪裏去了。

而這荒疏落拓的樣子,居然已經是她調`教幾年後的成果。何零露又是生氣,又是失望,又是無奈,丟下句“我不理你了”,就轉身去了餐廳。

留下一臉懵的魔王和聞櫻他們。

關鍵時候,魔王倒是還挺護短的:“其實她平時不這樣,”魔王坐直的同時撓撓頭,一臉迷糊:“可能大姨媽來了。”

何零露生氣歸生氣,還能記得王秀離開前讓她做好後勤保障的囑托。

她起初洗了兩個杯子,倒了兩杯涼白開,想了想,把其中一杯換成了橙汁,還在裏面加了幾片新鮮薄荷。

洗手的時候,她往外面瞅了瞅。

餐廳長桌兩邊都已進入狀態,聞櫻杏眼微垂邊說邊拿手指著卷子,魔王雖然仍舊表現得十分倨傲,但坐得還算端正,也會擰著眉頭點頭搖頭地給出反應。

何零露的每日自省吾身又開始發作。

其實魔王雖然頑劣一點,但並不至於聽不進去別人的話。他要真的無可救藥,她也不會一堅持就是幾年,還時不時地記掛著他。

今天的他多半有點背鍋俠的意思。

何零露咬了咬唇,沖動果然是魔鬼,要不是剛剛一通無名之火來得劇烈又突然,她怎麽會在其他人面對對魔王那麽苛責。

秦烈本來就挺反感聞櫻,一直覺得她是老師派過來監視自己的小眼睛,她什麽時候發作不好,非要當著聞櫻的面不給他面子。

何零露越想越覺得自己不對,覺得魔王委屈,因而趕緊挑了王家最大最圓的西瓜,預備按照他想法來個亡羊補牢。

可是,何零露向著西瓜殺下一刀的時候,又忍不住想。

方才是為什麽會那麽生氣,還一氣就氣到整個人快燒起來。真是無名之火嗎,還是有什麽人什麽事讓她無法忍受。

眼前不停晃過方才畫面,何零露扁了扁嘴,都多大的人了,是不會自己穿鞋嗎,不會自己挪椅子嗎……

另一個也挺過分,又沒喊你做這做那,非趕著去獻殷勤。

“再這麽切,手就別想要了。”突然有個男聲響起來。

何零露嚇了一跳,抓著刀的手剛要往下一壓,纖細手腕忽地被人握住——何零露往後側了側頭,就看見顧炎站在離她一拳遠的地方,低著頭,神色頗為嚴肅地看著她。

何零露一怔,還在想說點什麽,他另一只手已經抓著她胳膊把她從流理臺前拉開,接過她手裏的刀後,取而代之地切起了西瓜。

“……”何零露:“你怎麽不坐著歇會兒?”

顧炎微微弓腰,專心對付砧板上的水果,他對這事相當生疏,每片西瓜的厚薄看來都很隨意:“是想坐著啊,那不是看你拿起刀了。”

“……”何零露語塞:“又不是要砍`人的。”

“這誰知道。”顧炎唇角微微上揚,語氣欠欠的:“剛剛發那麽大火,誰知道你想宰西瓜還是宰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為什麽那麽生氣?”顧炎瞄她一眼。

“唔……”何零露吞吞吐吐的,兩只眼睛不停亂瞄:“沒有啊。就是……就是突然覺得有點不爽。”

“對秦烈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顧炎停下手上的動作,歪著頭思考了會兒:“是挺淘的,對你那麽不客氣,估計平時沒少使喚你——關鍵是還真能使喚得動。”

何零露踉蹌下,尷尬:“顧炎,你是來拱火的吧?”

顧炎終於很放肆地笑起來,嘴角弧度一路蕩漾,眼尾亦綻開很好看的褶:“怎麽了,不服氣?現在刀可是在我手裏。”

“……”除他以外,何零露真沒見過這麽損的:“你厲害,你厲害。”

顧炎動作利索地把案板上切好的西瓜裝進盆裏,端去給客廳裏的小朋友,回頭一看,何零露卻依舊還在廚房裏。

“怎麽不出去坐會兒?”顧炎重又回去。

何零露正拿著塑料量筒舀米,說:“魔王爸媽今天一直有事兒,讓我一定要好好招呼你們,我得趕緊做飯了。你們在這兒吃飯的吧?就在這兒吃飯吧。”

顧炎忍不住皺眉:“更像保姆了。”

何零露實在有點不好意思,拿她方才的種種表現看,她現在的行為是挺言行不一的。可她又不能明擺著說她剛剛只是借題發揮,其實讓她生氣的另有其人另有其事。

何零露:“還好吧……其實王老師已經把菜做得差不多了,葷的硬菜我只要拿出來熱熱,另外再做兩個蔬菜就行。”

顧炎還是嚴肅地看向她:“你只是個家教。”

何零露簡直不知道怎麽回答,只好沈默著從他身邊走過去淘米。不多會,顧炎也跟過來,倚在一邊,抱著兩臂看向她。

“別回避問題,你爛好人這一點,從你不吃飯也要幫著同事做事就能看出來。”顧炎問:“你都多大了,怎麽還是改不掉?”

從小她在拒絕人這一點上就表現得很是欠缺。明明自己沒時間也沒精力,偏偏旁人說幾句好話就乖乖接受。

做不完的手抄報、課外實踐和各種各樣的活動,她自己肯多花點時間也就算了,可有哪次不是拉上他幫著擦屁股?

何零露有點汗顏:“周五是我耳根子軟,但是魔王這邊,我願意多付出一點。我跟你說過的,王老師對我很照顧,沒有她我不可能這麽順遂的畢業。就連現在的工作,也是她給我找的。”

誠然何零露給魔王做家教這些年,王秀一直沒少使喚她,之前魔王最鬧騰的時候,她一有空就要去學校接送他,有時候甚至連課都翹了。

家教費用也是一直沒漲,何零露有好幾次都想過另找一家,或是隨潮流地開個網課,收入絕對比在王秀這裏高得多。

但人是不能忘本的,王秀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拉過她一把,她怎麽能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直接撂挑子呢。

何零露說完好一會顧炎沒吱聲,她就知道他亦是讚同她的。她小心往外再瞄了一眼聞櫻,說:“其實你不也一樣,跟聞道關系那麽好,就連她妹妹也照顧得無微不至。”

顧炎略略皺眉,有點心虛:“那不太一樣。”

“哪裏不一樣?”何零露心裏咯噔一聲,又忍不住往緋色旖旎的角度去想,心情莫名其妙又落到谷底:“無非聞櫻可愛點,魔王難纏點。”

她帶點試探的:“聞櫻那麽好,你肯定也很喜歡吧?”

顧炎覺得這問題有點傻:“沒什麽喜不喜歡的,我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,一直把她當妹妹,好或不好都沒法挑,就是有缺點也得忍受。”

何零露更覺得不痛快起來:“那你也是看著我長大的,怎麽以前的你,好像不太能容忍我的缺點。”

顧炎微怔,輕嗤裏將她上下打量一陣,像是第一次見她似的,語氣也很不客氣:“那可能是你缺點實在太多了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何零露這下是真真正正被冒犯到了,一言不發地淘米洗菜生火做飯。顧炎幾次要來插手,不是被她拒絕就是被她擋開。

直至後來,他也不做掙紮了,就站在一邊靜靜看了她會兒,而後兀自走去冰箱一邊。

何零露正在看火,不知道他要做什麽,只聽得見冰箱被打開再被闔上,腳步聲亦由遠及近,直至在她身後停住。

他拿了什麽?

何零露還在想著,胳膊上忽然被什麽冰了下。她嚇了一跳,轉身去看,就見顧炎把一瓶飲料遞到她面前。

……是核桃露。

顧炎說:“警察這個工作繁雜,加班和值班都是常事,好不容易有假期,我喜歡在家待上一整天,向晚的時候再約朋友出去打球。”

他表情不再是方才的戲謔,變得嚴肅又認真。何零露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,向著他眨巴眨巴看兩眼:“你是挺……挺忙的。”

“我摸過這邊情況,知道秦烈雖然頑劣,但從來沒有行差踏錯,不算是什麽危險分子。而聞櫻看起來雖然稚嫩了點,其實一直很有主意,也能鎮得住秦烈,並不需要有人陪著。”

“所以,”顧炎頓了頓:“你覺得我是為什麽過來的?”

像是有一朵搖曳的花,突然在微風裏綻開,點點香氣一圈圈一層層蕩開。何零露原本郁郁的心忽地裂開一道縫隙,立刻就被這抹清幽的氣味所占滿了。

她從顧炎手裏接過核桃露,訥訥地說:“你想約魔王打球?”

“……”顧炎往她額頭上餵了個爆栗子。

小小風波,來得無形,去得也快。兩個人隨後很默契地熱菜的熱菜,摘菜的摘菜,即便是在廚房,他們也是一對完美搭檔。

客廳裏的鐘剛播報十一點,熱氣騰騰的午飯就已經端上餐桌。

魔王早就學累了,借著吃飯的由頭大大方方偷懶,少爺氣十足地坐上餐桌招呼大家:“都別客氣,當成是自己家。”

何零露只覺得丟人,白他一眼:“你少說兩句能憋死。”

魔王倒是自我感覺良好,朝她呲了呲牙後,向著顧炎道:“哎哎,警官,我都努力學了一早上了,你是不是該把槍給我看看了。”

顧炎一笑:“沒有。”

“什麽,沒有?”魔王幾乎跳起來。

顧炎說:“你警匪片看多了吧,我就是一個小民警,平時主要管老百姓家長裏短的,怎麽可能天天隨身帶槍?”

魔王大呼上當:“那死丫頭說你有槍的時候,你不澄清?不講武德!不行不行,你趕緊去取,要麽就拿點別的好東西,不然下午勞資不幹了。”

眼見著魔王又要發作,何零露及時主持大局:“秦烈,你給我適可而止。”

顧炎倒還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,連說話的語氣都是四平八穩:“槍是真的沒有,但我這確實還有個好東西,估計你們一般人也挺感興趣的。”

“什麽什麽?”

明明是在跟魔王說話,顧炎這時突然一轉頭,視線立馬拐了個彎,最後大喇喇落在何零露身上:“手銬。”

“……”何零露被嘴裏的菜噎了一口,輕聲咳嗽幾聲。

也不知道是自己多心還是確有此事。

顧炎明明只是在陳述一件事,怎麽聽在耳朵裏,

倒像是宣揚淫``穢``色``情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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